——“《资本论》《帝国主义论》与当前西方金融危机”学术研讨会综述(下)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常务理事 王立强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 曹苏红
三、由虚拟资本运动引发的这场危机比任何一次危机都严重
与会者指出,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运动是当代资本主义新发展新变化的根源与动力,而资本运动是其社会基本矛盾运动的灵魂和主线,只有从资本运动,即从资本社会化与资本自由化这两大资本运动趋势入手进行深入研究分析,才有可能揭示当代资本主义新发展新变化的更为深层的原因,才能抓住问题的实质。
北京大学教授 王东 指出,当前经济危机的性质是资本主义450年来第五次普遍性危机。第一次是16世纪地中海热那亚的泡沫经济;第二次是17世纪荷兰的泡沫经济;第三次是19世纪英国的泡沫经济;第四次是20世纪末日本的泡沫经济;第五次就是21世纪初美国的泡沫经济。 这次金融危机的后面是经济危机,再后面是社会危机,最深层次就是哲学观念和价值观念整个文化核心理念的危机。这次危机令美国经济和金融霸权面临真实挑战。
深圳市委党校教授 余文烈 认为, 当前西方金融危机的根源是资本运动的必然结果。资本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动的主体,资本运动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动的灵魂和实质,研究经济全球化和当前西方金融危机,只有抓住资本运动才能抓住问题的根本和实质。 他指出,经济全球化是美国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全球化,其本质是金融化而不是工业化。因此,这次美国金融危机出现了新的特点: 一是局部危机的相互影响;二是危机的世界性破坏作用;三是危机的性质严重。由于虚拟资本的规模已远远超过实体经济,故当前由虚拟资本运动所引发的经济危机比历史上任何一次危机都要严重得多。 这就是当代资本运动的新特点,它决定了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新特点,也揭示了当前金融危机的实质。
列宁在《帝国主义论》中指出:“金融资本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金融资本对其它一切形式的资本的优势,意味着食利者和金融寡头占统治地位,意味着少数拥有金融‘实力’的国家处于和其余一切国家不同的特殊地位。”中国社科院工经所副研究员 杨斌 说,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方法进行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 这次金融危机的实质是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为了获取更高超额利润进行的一种剥削方式创新,即以金融创新为借口进行欺诈,尤其是利用信息不对称进行欺诈。这种不道德行为超出了马克思对剩余价值剥削的传统分析。 这种金融创新能够大大扩展剥削的对象、范围、程度,使之扩大到不同实体经济领域、国家和各种社会阶层。美国金融危机所表现出的新特点,使之具有更大破坏力。
四、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与美元霸权
20世纪70年代初,美国偷偷放弃了战后的霸权机制而采用经济金融化的办法来缓解传统的资本主义危机,维持和扩张帝国势力。正是依靠以上战略,美国筑就了一种新型的统治全球的经济霸权机制——美元霸权。 依靠这种金融霸权机制,美国得以全面、深入、快速、不间断地控制和汲取全球产品和服务;可以用这些产品和服务去支持战争,甚至用源源不断输入美国的他国结余美元来收购这些国家的关键部门和产业。中央编译局 刘元祺 指出,这是过去30年美国在逐渐失去全球生产中心地位后经济能够同时保持低通胀高增长的原因,是美国连续发动对外战争而没有造成经济崩溃的原因,也是美国从越战危机中摆脱出来并迅速消除德、日赶超威胁、拖垮苏联建立单极霸权的原因。
美国财长保尔森新年伊始就声称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崛起以及高储蓄、低消费发展模式与美国等低储蓄、高消费发展模式造成了世界经济失衡,而世界经济失衡是金融危机的根源,因此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对金融危机的爆发亦应负有部分责任。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研究员 谷源洋 对此种说法进行了驳斥指出,所谓负有责任,直白地说就是为了让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向美国提供资金寻找借口,而不是像发展中国家所要求的那样改革不合理、不公正的现行国际金融秩序。 美国金融危机暴露出美国金融体制利益私人化、损失社会化、危机全球化的弊端。这场国际金融危机爆发的直接责任方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而不是发展中国家。 事实表明,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是主要受害者,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09年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速将从2008年的6.3%猛降至3.3%。
萨米尔· 阿明认为, 战后资本主义世界形成美国独大有力调控欧美的集体帝国主义局面,它们上层的资本高度融合,因此这些资本之间的竞争不再采取你死我活的以民族主义为幌子的战争形式,而采取金融化方式应对周期性出现的资本过剩的过度积累问题。 法国著名左翼学者热拉尔·杜梅尼尔也指出,不仅西方国家的上层比战前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而且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上层也比战前更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跨国资产阶级。从美国流入拉美的资本收益大幅增长来看,正是拉美国家上层阶级大量投资美国的结果。浙江大学国际政治研究所 林小芳 谈到,西方经济危机让我们看到了“美国危机、全球买单”的现实:冰岛政府、巴基斯坦政府相继陷入破产境地;全球股市遭遇重挫,以金砖四国跌幅最大,美欧日跌幅最轻;墨西哥比索、韩国韩元对美元呈大幅跳水式贬值,美元则有选择地从升值或贬值两个方向席卷世界财富;拉美公司在外汇产品交易上遭遇到始料未及的损失,许多公司因此而破产;近期中东欧国家更是陷入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的严重金融危机,其近20年的经济转型成果面临彻底颠覆的阴霾。美国实现全球为它“买单”的根本机制就是美元霸权。 集体帝国主义和跨国资产阶级的形成阻止了资本主义周期性的资本大毁灭,但却使这场危机被延长和加深。
五、美国经济和美国模式面临真实挑战
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关于美国金融霸权的命运就开始出现激烈的争论。一派认为,美国金融霸权在这次危机中面临着重大挑战;另一派认为,美国经济并没有伤筋动骨,将很快恢复元气。
国务院发展中心研究员
丁一凡 说,现在奥巴马政府面临救市的两难选择,如果不给金融体系注入资金,新的债务危机还会爆发,经济危机会加深;如果给旧金融体系注入资金,救助那些陷在债务泥潭中的机构,势必会制造出一个巨大的“道德风险”——这些金融企业未来会冒更大的风险,反正出事有政府兜底。
刘元祺 认为,由于美国经济和美国霸权存在“硬伤”,所以美国金融危机在相当长时期内难以“治愈”。事实上, 美国经济和金融霸权面临几方面的大挑战:一是美国军事力量由于缺少软实力的配合,其作用大打折扣。二是美元霸权受到质疑。三是美国的能源和资源帝国主义战略面临挑战。四是美国的意识形态战略失灵。 美国金融霸权的这么多支柱受到损害,单靠奥巴马政府的救市措施在短期内实现复原甚至扩张是很困难的。如果奥巴马在所赢得的可贵的缓冲时间内解决不了危机,上述几大挑战将愈演愈烈,形势将进一步恶化。那时,美国可能产生右翼民粹主义和法西斯主义,世界可能走向更激烈的冲突和动荡。
中国社科院科研局研究员 王立强 认为,美国代表的自由资本主义模式走上了众叛亲离之路。我们在分析金融危机根源时,不能忽略对人心向背的道义分析。 美国确立金融霸权之后,用美元整合了全世界的资产阶级。各国上层互相融合并普遍受益,下层普遍受损,甚至出现了完全被抛弃的群体和国家。社会的中间阶层不断萎缩,两极对立日趋严重,南北国家间鸿沟不断拉大,是对美国发展模式的最大挑战。
六、各国共产党对西方经济危机的看法
从2008年9、10月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时起,各国共产党就敏锐地嗅觉到这场金融危机将蔓延到世界各地,并将扩展成包括经济危机、社会危机在内的资本主义体系性危机。2008年11月下旬,世界共产党和左翼组织先后两次聚会,一次是在巴西圣保罗举行第十次世界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晤,有55个国家的65个党的代表与会,大会发表了《圣保罗宣言——社会主义的选择》;另一次是在莫斯科,有83个国家的共产党和左翼组织的代表借出席俄共十三大的机会再次聚会,商讨在世界金融危机面前共产党人如何采取联合行动。根据两次聚会达成的共识,世界各国共产党在最近的将来不仅在各自国家举行反资本主义危机的抗议行动,而且将在世界范围内同时举行反对帝国主义行为、维护民族独立和世界和平的示威游行。中国社科院副院长 王伟光 指出,在危机爆发时刻,世界各国共产党人纷纷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分析形势,揭露危机的本质和根源,制定危机条件下的各国共产党人的行动纲领,展示共产党人的看法和力量。 欧美一些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党人对于危机的成因、根源与实质的分析,更深入到资本主义的本质制度原因,很值得我们深思。
中国社科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研究员 刘淑春 在介绍上述两次大会情况时说,针对西方媒体就此次金融危机产生原因的解释, 与会各国共产党普遍认为,监管缺位、金融政策不当、金融发展失衡仅是这场危机的导火索,其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本身的内在矛盾。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发展的伴生物,是解决自身矛盾的必然产物,近年来执行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更加剧了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形成和爆发。
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聂运麟 介绍说,在资本主义世界一片“马克思主义失败”的喧嚣声中,各国共产党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坚持社会主义的理想和信念,强调马克思揭示的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科学性,始终对资本主义的发展持理性的批判态度,从而在多元的世界政党体系中独树一帜。 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共产党认为,此次危机不是一般性金融危机,而是一次严重的经济和金融危机;特别强调在新自由主义政策驱使下的虚拟资本对此次危机的形成所产生的作用。各国共产党人提出的应对当前经济和金融危机的策略是:对资本家政府的“营救”计划持批判态度;对大资本家和富人征税;维护劳动群众的经济权益;实现国有化;加强国家对经济运行的监管和调控;建立新的经济运行模式;警惕独裁主义和军国主义势力的抬头。
七、西方经济危机是我们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反面教材
1.摆正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使金融业服从、服务于物质生产和流通的需要。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周新城 认为,应当从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经济危机中吸取的教训有很多, 最重要的是要摆正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使金融业服从、服务于物质生产和流通的需要,而不能脱离实体经济的需要去发展金融业。 中国经济想要有一个良性循环,必须警惕金融业不顾实体经济的需要,为了追逐自身利润而像脱缰野马似的恣意奔驰;必须加强监管,对有可能形成泡沫的行业(如房地产业)要适当加以限制,对运用和发展金融衍生工具要慎重;必须把发展经济的注意力放在实体经济上,夯实实体经济的根基才能最终规避金融危机。 我国的商业银行是国有或国家控股的社会主义银行,在性质上与资本主义国家的银行有根本区别, 一方面要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在市场上进行竞争,另一方面作为全民所有制的企业,必须为人民服务,保障人民群众的利益。
2.国家在政策上、体制上和舆论宣传上,不能鼓励投机。 周新城 指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投机行为很难避免,但是 我国实行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必须按照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要求进行运转。 我们不能鼓励以至奖励投机,而要提倡劳动致富。引导人们勤恳、诚实劳动,创造社会财富,而不要把希望寄托于不劳而获、一夜暴富上。
3.重新认识和界定西方金融化、私有化战略。 刘元祺 指出,在金融海啸出现后,我们应该结合自己利益的得失,重新认识和界定下列发展战略的意义: 一是金融化战略。世界经济金融化的关键因素是房地产部门的金融化。 巨大的储蓄和贷款用于房地产,使房地产部门和传统的金融部门互动,形成新的泛金融部门。由于房地产部门占有一国大部分的财富,这一部门的金融化大大推动了世界经济的金融化。以美国为例,正是房地产业的金融化即住房抵押贷款及其衍生产品的发展,导致美国金融部门爆炸性的增长。 二是私有化战略。 在房地产价格上升时期,美国金融部门获得了大量的资金,为了保值,他们又大力推动私有化战略。 金融资本追逐的目标大多不是一般的工业部门,而是一国的资源行业、自然垄断行业和公共服务部门。 由于这些部门能够带来大量稳定的租金收入,也有人将其归入泛金融部门。这些部门正在和国际金融资本日趋融合。
4.要有“不怕鬼”和“不被鬼吓倒”的无畏精神。 中央党校教授 吴健 提出,我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历届党代会的党章总纲中,都明确宣称在国际事务中必须“反对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我们不能被帝国主义特别是美帝国主义这只真老虎的凶煞与笑面的两重性迷惑。 对帝国主义这只真老虎,应当像毛主席当年提倡写的《不怕鬼的故事》书中所言,既要有“不怕鬼”和“不被鬼吓倒”的无畏精神,还必须有“拒鬼迷”和“不被鬼迷惑”的清醒头脑。进入21世纪以来的世界态势表明,后者越来越重要。
5.要清楚地了解资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原则,密切关注西方国家动向,抓紧研究和制定对策。 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所研究员 吴必康 提出,防人之心不可无,要坚持我们自己的利益,要密切关注西方国家动向。 一方面,中国社会科学院等有关机构建立多学科的专门研究班子,及时跟踪美英等国的经济政治动态,尽可能全面分析和提出预警。另一方面,要认真研究这次危机中的经验教训,为己所用。 尽管我国与西方国家的经济关系复杂,应敢于和善于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经济斗争, 维护改革开放成果和国家利益,保持我国社会经济的稳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