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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成立总统直属委员会反击篡改历史的行为
作者: 2010-06-12 16:55:00 来源:世界社会主义研究2009年第12期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副主任、
俄欧亚所所长、研究员 吴恩远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常务理事、
文献中心副主任、研究员 张树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
政治学所助研 徐海燕
一、俄罗斯新成立的反击篡改历史、损害俄罗斯利益总统直属委员会及其主要任务
2009年5月15日,俄罗斯联邦总统梅德韦杰夫签署第549号总统令,成立俄罗斯联邦总统下属的反击篡改历史、损害俄罗斯利益委员会。 成立该总统直属委员会的目的是:协调各联邦机构、各级权力机构及各类组织,共同开展与篡改俄罗斯历史、损害俄罗斯利益的行为作斗争。委员会直属俄罗斯总统管辖,其成员由俄罗斯总统确定。
根据总统令,委员会成员共有28人,分别来自俄政府科技教育部、国防部、文化部、司法部、国家杜马、安全总局、公众院、俄罗斯档案总署、俄罗斯科学院等部门。其中,委员会主任由总统办公厅主任纳雷什金担任,科技和教育部副部长加琳娜等担任副主任。该委员会每年至少举行两次会议。按照章程规定,委员会的任务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内容:
1.针对损害俄罗斯联邦的国际声誉为目的篡改历史事实的事件,进行资料汇编和分析,甄别歪曲历史事实和诋毁俄罗斯国家形象的现象与行为,编写有关报告提交给俄联邦总统。
2.制定反击和解决篡改历史事实、损害俄罗斯利益事件的战略规划。
3.针对篡改历史事实、损害俄罗斯利益的行为,向俄罗斯总统提出对策建议。
4.组织和协调俄罗斯联邦各权力机构、政府机关、科研机构等,对企图篡改历史事实和损害俄罗斯利益的事件加以反击。
二、俄罗斯成立该委员会的背景和目的
梅德韦杰夫总统签署“反击篡改历史”的总统令和成立总统直属委员会,是俄罗斯当局酝酿已久的举措。 苏联解体前后,在戈尔巴乔夫掀起的“新思维”和“公开性”运动浪潮的影响下,俄罗斯社会开始全面反思苏联历史,一些报刊肆意抹黑苏联时期的领导人和苏共历史,割裂历史,自我否定。 苏联解体后,随着北约东扩和欧盟东扩,一些原苏东国家大都从政治上、经济上投靠西方,并日益拉开和俄罗斯的距离,对其来说重新评价苏联历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国家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波罗的海三国和乌克兰、摩尔多瓦、白俄罗斯等国被苏军解放后投入社会主义阵营,实际上导致了新的不自由,给其带来了几十年的专制制度。苏联红军不再被看成是解放者,而是这些国家的占领者。因此, 一些东欧和独联体国家的政治势力有意诋毁苏联和苏军在二战期间的历史作用,推行“去苏联化、去苏共化”的政策。例如,波兰、乌克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等国对苏联在二战时期发挥的重要作用进行重新评价,试图否定苏联在二战中的历史作用,甚至把苏联红军与纳粹占领者相提并论。
前不久,上述国家的领导人和传媒又重新宣扬“二战期间前苏联曾屠杀上万波兰军民”、“斯大林曾制造乌克兰大饥荒”的说法。波罗的海三国认定二战后是“被苏联占领”而非从纳粹铁蹄下解放。1992年6月,立陶宛首次提出历史赔偿的问题。2007年4月27日,爱沙尼亚发生了从首都塔林市中心拆除和迁移苏军解放塔林纪念碑的事件。2008年,立陶宛政府坚持要求俄承认苏联侵占的事实并赔偿高达280亿美元的损失。同年年底,乌克兰也向联合国大会提交议案,要求审理苏联曾在乌克兰制造“大饥荒”的种族屠杀。2009年2月4日,拉脱维亚也出现了亵渎苏军烈士纪念碑的事件。2009年5月9日,在二战胜利纪念日后,俄罗斯国内网络上出现了重新讨论二战的文章,有人说二战中苏联是个失败者,有人说将东欧国家从法西斯铁蹄下解放出来是一种“侵略行为”。这些言行严重损害了俄罗斯与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之间的关系,也对俄罗斯的国际声誉造成了不良影响。
面对上述歪曲、篡改历史的企图,俄罗斯当局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的予以反击。普京在庆祝卫国战争胜利62周年时指出:“俄罗斯将永远纪念这场伟大的胜利,纪念我们的父亲和祖父们英勇的业绩,并像他们一样忘我地捍卫祖国的利益。”梅德韦杰夫总统执政后,曾多次表示不容许篡改历史,特别是卫国战争的历史。 2009年5月,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4周年,梅德韦杰夫发表特别讲话指出:“每年的‘胜利日’都赋有新的意义。但不幸的是,这些含义并非总是庆祝的。我们已经越来越感到,这段历史开始被篡改。”2009年5月8日,梅德韦杰夫在个人网络视频博客上讲到:“篡改历史的行为越来越猖獗,充满恶意和具有挑衅性。”梅德韦杰夫强烈谴责某些国家企图重写二战历史的做法指出:“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抗击法西斯的贡献不容贬低和篡改。我们决不会忘记我们的国家苏联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所做出的决定性贡献。正是我们的人民摧毁了纳粹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少2700万苏联民众为此献出了生命,卫国战争才取得了胜利……我们将始终捍卫和坚守这一事实,任何人都不应对此有所怀疑。” 梅德韦杰夫认为,上世纪40年代发生的一切并非仅仅是书本上那几页薄薄纸,无论今天某些人多么处心积虑,历史也决不容许其重写或者篡改。因为这些历史对具有军国主义野心、种族矛盾和任何企图重构世界版图的行为起着威慑的作用。
俄罗斯境内外肆意抹黑苏联历史特别是歪曲和篡改历史事实的行为同样也引起了俄主流社会的愤怒。 2009年2月,俄罗斯联邦政府紧急状态部部长谢·绍伊古最先建议要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制止篡改和歪曲苏联历史、特别是反法西斯历史的行为。他提出:“应该捍卫我们的历史,捍卫我们先辈们的壮举……”“现在某些国家的首脑带头否定这段历史,有些城市的市长拆毁了我们的纪念碑,上述行为不能不受到制裁。” 作为“统一俄罗斯”党领导人之一的绍伊古建议,成立“为历史正名”总统委员会,并着手研究制定相关法律,以维护俄罗斯历史尊严,预防和打击各种歪曲历史、损害国家利益的行径。此项动议随即得到俄罗斯总检察长柴卡和俄罗斯公众院的支持。
针对近几年来出现的歪曲篡改历史的事件,俄罗斯当局除成立上述总统直属委员会外,还采取多种思想文化措施,力图恢复社会的历史记忆,弘扬历史功绩。 例如,加大文化舆论宣传,弘扬优秀历史传统,还原历史真相;于2009年2月3日成立专门机构,对二战中苏联遭受的人员和物质损失进行重新统计;在伏尔加格勒市举行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纪念活动;提议关注卫国战争老战士的生活状况等。
俄罗斯当局还考虑通过法律手段将歪曲篡改苏联二战历史的行为视为犯罪进行惩处。 对此,俄权力部门也纷纷予以配合,献计献策。俄罗斯国防部和外交部早在2007年就提出,根据1993年1月14日通过的《关于永久保护卫国战争死难者纪念碑》的法案,必须调动俄罗斯权力执行机构以及所有相关机构的积极性,永久保护在国外的卫国战争死难者的苏军纪念碑。时任总统普京曾用红笔做出批注:“应把这项工作作为一项重要的对外政策、军事爱国主义和历史教育活动的组成部分予以重视与落实。”目前,这项计划正在稳步进行。资料显示, 为完成此项任务,俄外交部先后在2008年联邦预算中划拨出4492.5万卢布(折合160万美元)、2009年联邦预算中划拨出170万美元用于完成此项计划。不仅如此,在全球性经济危机的情况下,俄决定从2010年二战胜利65周年起,每年追加500万美元来完成此项计划。
目前, 俄罗斯正准备出台“关于反击在独立的原苏联国家境内为纳粹主义、纳粹罪犯及其帮凶平反活动的法案”。 根据这项法律,对于苏联在二战中的贡献进行任何形式的诋毁都将视为与鼓吹法西斯同等罪行。法案对歪曲、篡改历史的行为做出了一系列惩罚性的规定,触犯法律的俄罗斯人或外国公民都将有可能受到3至5年的监禁,同时罚款10万至50万卢布。法案还对歪曲或篡改二战历史的国家提出了外交和经济制裁意见,对于触犯国,俄罗斯将有权驱逐其大使或与其断绝外交关系,有权对其实施全面的运输和通讯封锁。此外,该法案还禁止某些外国组织在俄罗斯境内组织活动。
三、俄罗斯社会各界的反响
针对俄罗斯当局成立“反击篡改历史” 总统直属委员会并准备对歪曲篡改苏联二战历史的行为进行法律惩处的做法,俄社会各界反响较大,多数意见表示赞成,但也有保留意见甚至是反对意见。
俄联邦联邦委员会经济政策、创业精神和知识产权委员会第一副主任弗·古谢夫说“任何国家的历史都应该审慎对待”,认为俄罗斯需要引入这样的法律,以对宣扬纳粹主义行为和诋毁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功勋进行刑事制裁,对相关人进行严厉的惩罚。俄联邦委员会会务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奥·潘杰列耶夫认为,必须以法律保护俄罗斯的威信。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最大的犯罪就是自己的居民侮辱自己的国家。这种行为比一般的犯罪行为更为危险。歪曲历史事实就意味着对国家的侮辱,对其必须施加法律责任。俄自由民主党主席弗·日里诺夫斯基认为,歪曲、篡改历史是一种新冷战的形式。二战中苏联投入了数以百万计的士兵,现在却说苏联没有参加这场战争,这种歪曲实在太可恶。我们应该捍卫自己的功勋,完全有必要把这个问题上升到法律层面加以解决。
历史学家罗伊·梅德韦杰夫认为,成立“历史正名”委员会是必要的,法国、德国、美国、日本都曾有过类似的历史委员会。但这件事应该由专业的历史学工作者而不是政府官员来做。俄罗斯联邦委员会科学与教育委员会主任胡·切切诺夫认为:“除外交、行政和法律手段外,俄罗斯应当积极地采取多种手段,特别是加强宣传、教育和文化工作的方法。”
也有人担心,动用大量的行政和法律措施成本巨大,可能非但解决不了互联网上许多耸人听闻的“阉割历史、编造历史”的行为,反而使得“历史造假者”出名,影响更大。
一些自由派人士则表示反对梅德韦杰夫当局的做法。曾担任俄国家杜马副主席的右翼自由派人士弗·雷日科夫则坚决反对对篡改历史的行为追究刑事责任。他认为:“这项法案实际上是自苏联解体以来首次再度引入国家意识形态……用法律的条款会扼杀人民思想的动力。这些问题应该是学者间进行争论和研讨,而不是检察机关的问题。‘还原历史’应当是历史学家的职责,国家不应介入和干预。那些由官方意志确定的教科书不值得信任,他们想通过粉饰历史来为现今体制进行辩护。” 右翼反共的国际“纪念”协会组织(该组织是上世纪80年代苏联末期专门为纪念所谓共产主义制度下的受害者而建立的民间组织)负责人切尔卡索夫提出:“成立历史问题总统委员会,打破了一段时期在人们心中的一个观念:即认为梅德韦杰夫总统或许比他的前任普京更加‘柔和’。”事实看来并非如此,因为他要继续普京的“主权民主”的路线。一年前梅德韦杰夫总统还说他赞同“自由”,不喜欢“不自由”,但这个委员会的成立绝不会导致“更自由”。此举和苏联时期一样,是试图在学术和思想领域建立专断体制。西方的一些媒体对俄罗斯此举也持否定态度,指责俄罗斯当局在干预学术自由和言论自由,企图恢复苏联时期的舆论控制。
应当看到, 世界上多数国家在法律上均不容许肆意颠倒是非,为纳粹法西斯翻案;对于事关诋毁国家声誉的历史,不会无动于衷。俄罗斯当局在历史问题上所采取的种种“补救”措施和行政应对做法是否全部及时有效,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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